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煤炭黄金十年之后他成了公司的寄生虫

来源:澳客彩票网官网    发布时间:2024-10-14 12:56:24

  2000年之后,我们集团的煤炭销售业务赶上了行业的黄金时代,在长江中下游很多城市设了办事处,除了零售,还和一些当地大的用煤单位保持着稳定的业务往来。

  集团有4个煤炭销售公司,我们本地以江为界,南岸和北岸各设1个,外地的产煤县有2个。邱总是我们北岸公司的经理,他过去在乡镇企业干过多年煤炭供销经理,从业经验比较丰富,北岸公司每年业绩在4个公司里都是第一。他精力充沛,能说会道,常年西装革履,给人一种职业精英的感觉。

  煤炭销售公司的业务就是收购和销售煤炭。我们本地虽然产煤,但2/3的煤炭都是发热量在5000大卡以下的中低等煤。集团2座煤矿出产的煤,发热量基本保持在5000大卡左右,已经算得上是优质煤,不愁销路了。老板规定集团旗下生产和经营企业都实行绩效考核,工资奖金和效益挂钩,集团的煤矿依据市场需求有自主定价权,就算自己的煤炭销售公司要用煤,也不会有优惠价。

  所以,邱总经常去本地盛产煤炭的乡镇或相邻县的煤矿采购煤炭,为了压级压价,他喜欢驱车去山高路远的煤矿和非法小煤窑,一般都是披星出发、载月返程。买回来的基本都是4000大卡的煤,甚至更低等的,如需以次充好,就会用我们集团煤矿的好煤覆盖在土面上。

  集团总部在市里,老板平时坐镇,老板娘是助理。下面分公司,设有综合办和财务部,由集团副总全面负责。分公司所有的车辆属我们综合办管理,由我们的头儿谭主任直接调遣。4台车,其中1辆高档小轿车,跑不了烂路,只靠3辆“猎豹”越野车跑山区,显得很紧张——2个煤矿来回城里办事,煤矿人员去各井口检查,每月去矿上发工资得用;销煤公司下乡收购、去煤坪得用;其它公司也要用车。于是立下规定,各部门、各公司用车,都要提前预约,开好用车单给我们,我们再按顺序给司机开派车单。

  那年秋末,邱总和谭主任因用车的事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。起因是邱总几天前就和谭主任联系了说要用车,谭主任本来做了安排,但计划没有变化快,邱总用车那天,偏偏赶上煤管局联合各部门集中打击非法小煤窑,差车,就来找公司副总借。副总不敢怠慢,叫谭主任立刻派车。谭主任说已经有2台“猎豹”去了煤矿,只剩邱总要用的那台了。副总说,“主管局得罪不起,他们就用一天”。

  结果,邱总早上一听说没车可用,在楼道里直接堵住了刚上班的谭主任,没听完对方的解释,就发了火,说下面的办事处等着要货,船都上载几天了,联系的煤矿还没发来煤,他们必要去“赶进度”,不然就得多付给船老板误工钱——销煤公司为了节约装卸费,经常“突击装货”,跟煤矿订好了时间,车子直接把煤拉上船。

  同事们听见争吵,都围过来看。谭主任见邱总不听解释,说话还带着脏字,也火了,大声回怼道:“你急不急有我毛事?你自己没考虑周全,来迁怒我?”

  两人针锋相对,整个楼道里,回荡着他俩的争吵声。副总也来了,阴着脸把邱总叫进他办公室,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,我们在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:“你作为一个经理,应该顾全大局。这只是偶然的事,你在办公场所大吵大闹,有失你的身份,影响很坏!”

  邱总余怒没消,又解释了几句,副总没心思听他唠叨,直接下了逐客令:“回你办公室消消气,好好想想,今后对人对事,端正态度!”

  因为这事,下面就有了传言,说邱总他们销煤公司绩效好,去年集团“大团年”后,他们又组织了自己的“小团年”,每人发了一床毛毯。我们综合办那3个越野车司机也被邱总请去了,专门感谢他们一年来跟着自己的辛苦付出。他怕引起别人不满,还给3个司机招呼说要保密,不要说也拿了毛毯。可年后,我们机关人员都知道了。

  本来这事没人计较,但因为那次争执,传言都说是因为谭主任不满邱总给司机发了东西,却没给他这个直管领导发。谭主任知道后,笑了笑,对我说:“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去年他们有次临时增加路程跑别的煤矿,走的那条公路翻修,把车子的底盘都剐坏了,我都没吭声。”他停了停,犹豫了一下,又道:“他喊司机去吃饭,说白了,就是方便他假公济私用车!”

  邱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,又给老板打了电话。目的不是询求安慰,而是要求老板增加车辆。老板不吭气,他又去找了管财务的老板娘。老板娘答复说,目前集团多元化发展,资金占用大,暂时没钱,叫他忍一下。

  于是,因为车的问题,邱总和谭主任好像结下了梁子,俩人除了工作上有交集,平时连寒暄都免了。

  这次他做了充分准备,发言说:“我们开公司都是以逐利为目的。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我们是赚钱单位,为了追求更大的利润,集团的政策和配置就应该第一先考虑我们,切实解决生产经营的问题。”

  他说自己估算过,只要增购2台越野车,不但可以解决煤业这块的需要,也可以大幅度缓解别的子公司用车吃紧的现状。他希望这2台新车从今年销煤公司年底的利润中解决,不惜以明年他们公司利润翻一番作保证,说如达不到要求,就扣他绩效工资。口说无凭,他可以为此立下军令状。

  老板和老板娘低声交流了一下,答应了他的要求,说新车保证年底前落实。会后,老板娘叫我联系一个卖车的亲戚,说给他私人一笔中介费,由他运作,帮我们以出厂价提2台“猎豹”。

  10月底,车提回来了。邱总又跟老板说,他们销煤公司要自留一辆。老板不同意:“车的油、保养、维修、保险,必须得有专人负责,你为这些事再招个人,增加成本不说,也跟集团车辆理管制度的规定冲突——我已经给谭主任说了,保证你们的优先使用权。”

  虽然事情没有百分百按照邱总的意思来,但用车紧张的问题还是解决了,这让邱总在集团中的声望又提高了不少。车多了,谭主任又对车辆使用规章制度进行了修订,比如派车单上,批准去什么目的地,司机只能去这里,如要临时更改和增加里程,必须由用车人请示主管同意,主管再通知司机执行,否则,司机按擅自出车扣工资。然后又招新司机,邱总推荐了一个熟人来,结果没考上。

  用车有了保证,邱总忙得更起劲了,除了春节3天,他几乎天天都去办公室给老板用座机打电话,或汇报工作,或听取老板意见,或要车去煤坪检查工作,搞得司机们都有点烦他——忙了一周,好不容易盼到周末,他却总要用车。

  有人说,邱总专门挑休息时间在老板面前挣钱表现,谭主任也带着嘲讽跟我说:“他比老板都忙”。

  听到这些风凉话后,邱总就跟老板娘申请,最后司机节假日出车,能增加几十块钱的补贴。但司机们还是不愿意加班。

  我和邱总接触密切起来,始于一次上书政府反映煤炭外销税费太重的情况。邱总开始给我看了他写的初稿,谈了他的想法和建议,想请我来起草文案。我不好拒绝,只能说:“这个不是咱们一个公司的事,事关咱们县整个煤炭行业,你得有全行业准确的数据,有事实、有依据,写的材料才有充分的说服力。”

  于是,他带着我去了煤管局、煤炭协会等一些“涉煤”单位,了解相关情况。他叫我放心地做,说抽我来是请示了老板的。可这事儿,老板没给我提,谭主任也没派我,为了避嫌,我主动去跟谭主任打预防针,说是老板叫我协助邱总的,谭主任便默许了——其实,他是报社多年的通讯员,我们对外的材料基本是他执笔。

  熬了几天,我写完了“建议减轻煤炭销售税费”的请示,邱总上报给了政府。老板又联系煤管局和煤协,他们一起找了主管煤炭的副县长。鉴于煤炭是我们县的支柱产业,全县财政主要靠其收入维持,最后对税费做了微调。

  事后,邱总逢人就对我大加赞扬,说我文笔是全集团最好的。我知道他别有用心,很是尴尬。再往后,邱总写总结材料什么的,都会请我帮忙,我写初稿,交他更改。

  那年,煤炭市场出现了少见的销售旺季,邱总“翻一番”的豪言壮语实现了。真是好运来了,门板都挡不住。邱总很风光,反复告诉我,总结一定要多写,将他好的经营、管理经验发扬光大。他自己对集团工作提出很多建议,有的确有独到见解,集团也采纳了不少。

  我们县煤矿多,出事也多。出了重大安全事故或外地有事故上了新闻,所有企业都要举一反三,自查自纠安全薄弱环节,还得写自查情况及整改措施上报主管部门。

  我们安全检查分几个组,综合办的人员全程参与检查。基于邱总和谭主任貌合神离,每次分组都是谭主任去煤矿,我去销煤公司。煤矿矿井间隔远,有时要下井,一天两天都查不完;销煤公司就是查煤坪和趸船,主要看防洪、防雨、防崩塌。

  煤坪在江边,交通方便,我们早出晚归,基本一天就结束了。晚上,身为“组长”的邱总会安排检查组吃饭。

  记得第一次吃饭,邱总点完菜,叫服务员给每人发包中华烟,让我们7个人受宠若惊。这烟挺贵,但邱总常抽。他说:“工作,既然(想让)马儿跑得快,就要马儿吃得好。”菜上桌后,一个姓宋的煤老板急急赶来作陪。他的煤都卖给邱总的公司,席间频频给我们敬酒,语言满是恭维。吃完,又拖着我们去洗脚捶背,所有开销都是他结的账。

  陆陆续续地,邱总又喊我与宋老板吃过几次饭,都是宋老板请客。和宋老板混熟了,我说话也少了客套,多是直来直去。

  春天,我去国土局开会,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宋老板。他把我拉在一边,低声说:“我和你们公司业务来往少了,你们邱总脑瓜子太灵活,花样多,咱小煤矿奉陪不起。他强迫我把陆上货运交给小丽代理——可运输是我煤矿的那个村垄断了的,我违反了,村里就要给我断路,煤矿就得停产。现在煤炭不愁销路,我只能少赚点了。”

  “小丽”是干货运中介的。因为煤炭产业发达,我们县催生出很多“涉煤”业务,中介是其中之一,他们帮有煤的单位找船,又帮船主找货,成功了就收取佣金。此外,小丽也是邱总的红颜知己,销煤公司的货运业务是她在做。她常来我们公司结账,我见过,年方26岁,已婚,略有姿色,打扮精致。大家都说她是邱总的情人,每次我去邱总的酒局,基本她也都在。

  我们老板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,见有利可图,集团也成立了货贷公司,进军货运中介。谭主任被调去当经理,综合办对外招了个主任,但没干多久就因为薪资低辞职了。我被任命为新的主任,邱总说,是他向老板推荐的。

  既然有了自己的货贷公司,集团旗下所有煤炭运输顺理成章被收回老板的口袋,邱总不能自己再去找船了。其实,集团船运公司的船主要是运市里的集装箱,运煤还是得找外面的船。小丽来找谭主任联系了几次,因价格谈不拢,就没再来了——大家心里都清楚,不管价格高低,都没她的份了。

  此后,邱总私下的酒局上也没了小丽的身影。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邱总,怎么好久都没见你红颜知己来公司啦?他答:没有业务,当然不来了。

  大家都开心起来,说风险全无。邱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,这个手术给他留下了后遗症,房事不行,“我跟她不过图个风尚,赶个时髦罢了。”

  邱总说的是实话,接触久了,我对他的履历多少还是知道些的。他是高中毕业,当年在农村算是文化人,在村里教过书,当过村干部,后来考上聘用制干部。农村结婚早,他有了两个儿子,还想偷偷生个小棉袄,结果又生了个儿子。那时计划生育管得严,他超生被举报,丢了饭碗、罚了款,还被强制结扎了——他对外说法是,家庭负担重,工资低,自己辞的职。之后,他去了乡镇企业干煤炭销售,小公司经营不善,垮了;又出来办过食品厂,开过饭店,卖过保险,后来才应聘到我们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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